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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由之夏,發生在 1964 年的美國密西西比州。那個夏天,將近千名的白人大學生組成了志工團從美國北方各州來到南方,協助黑人選民登記、在「自由學園」中任教,並且,捲入了一系列當地白人社群以暴力行為歧視黑人的攻擊、縱火、虐殺事件。有四名志工在這個夏天喪命,八十位受重傷,千名志工被逮捕。
然而,自由之夏在美國歷史上留下印記的,不只是它悲壯的情節,而是因為:它是六零年代初期,許多美國大學生進入社會運動的起始點。這群志工在密西西比州的經歷使他們脫胎換骨,成為了美國六零年代遍地開花的言論自由運動、民權運動、女性解放運動中堅實的中堅份子。
318 佔領立法院的學生們出關了。但是,我們這個世代的自由之夏,才正開始。
這一場捲動 50 萬人上街,數千青年前仆後繼守護立法院、進佔行政院的運動,為什麼是我們的自由之夏?生長在台灣民主化後的我們,享有上溯至70年代的物質基礎:我們的父母輩在台灣經濟成長過程累積的財富,供給了我們成長過程的豐衣足食,造成了這一代的心理特質,認為個人有能力駕馭環境、主宰生命。同時,本土化教育也影響了我們的視角:我們的時間、空間感從台灣出發,走向世界。強韌的台灣認同,以及將民主、自由體制視為原廠設定的價值觀,是原本無法觀察到,卻深植在我們體內的信仰。近年來,我們面臨的大環境將這樣的正義感壓迫得呼之欲出:台灣產業界耽溺於 cost-down 的短視經營,加以政府不思長進的西進政策,以及與大企業聯手壓榨受薪者的為虎作倀,共同導致了青年就業受阻、貧富差距拉大、生活成本(如房價)與薪資水平完全不成比例的各種勞動困難。這種親身體驗的社會不正義讓我們逐漸意識到,個人的競爭力即使再高,結構的不平等也讓我們的競爭輸在起跑點上,用石矛打光劍。
這一場運動的意義在於──馬政權用國家暴力,為台灣,浴血接生出了一個奮戰的世代。正如同 1964 年,單純、真誠的美國大學生進入密西西比州,被謀殺、毆打、燒毀與逮捕之後,建立起改變社會的決心與能力;2014 年,身處台灣的我們,所有共同經歷過這一段歲月的我們,體驗了衝撞體制、警方毆打、媒體黑白顛倒、司法體系緊咬不放、當權者冥頑不靈等各種民主失衡的現象,也必當建立起奪回自己國家,拯救自己國家的決心與意志。
然而,也正如同 1964 年後,60 年代的翻天覆地才正開始;我們的這一場自由之夏,才剛為接下來的暴風雨揭幕。對台灣而言,中國一日不民主化,國民黨一日不經歷轉型正義,我們的運動就沒有終止之日。在美國的脈絡中,自由之夏是 1955 年以來一系列的草根行動的成果之一,但是更扮演了關鍵的連結,導向眾所皆知的言論自由、反戰、性別運動。318 佔領立法院至今,各種維度的論述精彩交戰,為接下來的各線社會改革設好了戰場:如何突破傳統媒體的封鎖,讓記者們的公民身分報導 of the people, for the people 的新聞?「幸福經濟學」如何回頭省思「政治經濟學」的前提,解構使小確幸成為可能的政治、社會、經濟條件?從未經歷人事轉型的保守司法社群,如何防止檢察體系成為政治迫害的打手、如何從司法體系內部向上突破反動的最高法院?還有,台灣需要將社會正義重新放回經濟政策的核心,人權必須是兩岸經濟合作的底線與標準:GDP 不應該建立在勞動者的血汗之上──不應該是台灣青年的血汗,也不應該是中國青年的血汗!
我們的自由之夏將會很漫長。因為,更多的戰役將到來,身邊也有太多的順民還沒有受洗禮為公民。然而我們會有自己的柏克萊大學,起始校園民主的革命;我們會有自己的性別論述,所有走上街頭的女孩們都將重新定義社會運動的樣貌。我們也必然會有自己的反戰運動,我們堅決反對犧牲青年未來、民主成果,以追求當政者私人歷史定位的戰爭。這是一場世代的戰爭:從樂青到野草莓,從扔鞋子的地方憤青到團結全島的黑島青,從反巨獸的屠龍者到日日守夜的太陽花,我們已經睜開眼了,而且就戰鬥位置。「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,」
這是我們的國家,剩下的,就交給我們了。
(開頭圖片為立法院外抗爭學生,by Alysa Chiu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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