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評：從國際法和政策看美-臺-中關係

Translation from the English original by Kevin Tun-kai Yang. Original “Book Review: The U.S.-Taiwan-China Relationship in International Law and Policy,” click here.

1972 年，陳隆志先生與時任耶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的麥可‧萊斯曼共同在耶魯法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，標題為「誰擁有臺灣：對國際地位的追尋」。文中，兩位作者「呼籲立刻在聯合國監督下舉辦公投，以確認島上一千五百萬居民 (當時人口數) 對於臺灣地位的想法。」在 44 年後的今天，如今已是紐約法學院法律系教授的陳隆志先生，再次於其新著作「從國際法和政策看美─臺─中關係」中提出舉辦公投的想法，讓臺灣人民決定自己的未來。

關注臺灣的評論家必讀

身為一位著名的國際法學者，陳教授以深入淺出的筆法寫就此書，對任何對臺灣有興趣的人而言都值得一讀；雖然了解基本的法學原則有助於了解本書的內容，但作者並未以讀者具有這些知識為前提寫作。或許是因為主題的關係，本書無可避免地介紹了臺灣歷史與政治的基本思想與概念、美國有關國會立法權與行政權的法律、國際關係、國際法等等，再用淺顯易懂的遣辭用句將它們融會起來，並應用在臺灣的情形上面。

本書分為五個章節，並且「國際法理論中以政策導向研究為途徑的『新港學派』做為經緯，對臺灣的問題提出了綜合性的觀點。」該途徑對於國際社會的共同利益，包括「對於人類尊嚴、安全、人權保障的共同追求──即現代國際法的基礎規範，以及民族自決原則和爭端的和平解決」，不僅予以承認、更將其奉為指導原則。個人的立場在此議題中至為重要，陳教授承認自己的最高立場就是「臺灣是獨立的國家」，而這個立場在本書中處處可見。

本書的第一章先為讀者提供整體脈絡，介紹臺灣的歷史和現代政治。第二章接著討論臺灣發展成為國家對國際社會的重要性、對於臺灣法律地位的普遍看法，以及「臺灣關係法 (Taiwan Relations Act)」的制定、並一併解釋美國內國法相關議題。第三章檢視臺─中─美三邊關係中兩兩國家之間的雙邊關係，也探究影響國際關係的國內勢力。在第四章中，作者預測美中關係未來可能的發展，以及臺灣的發展。最後，本書以第五章做為結尾，對於如何進一步鞏固臺灣在國際舞台上的地位做出建議，並提倡舉辦公投以決定臺灣的未來。

化解爭論

在許多書中的論述裡，陳教授介紹了幾位學者和倡議者的不同觀點，再針對各自的缺點加以解釋；他並沒有徹底否決，而是尊敬地對待且公平陳述每一項主張，這也讓他的批評更具說服力。例如某些人認為，美國基於二戰勝利國的身分，對臺灣擁有「剩餘主權 (residual sovereignty)」，因此臺灣一直以來都是、現在也是美國的軍事占領領土；在解釋這項觀點以及據稱可供核實的證據之後，陳隆志便解釋這項主張「與美國戰後的行為脈絡相違背」，也就不應該被支持。

在另一章節中，陳教授介紹了另一個觀點：有論者認為，前總統馬英九「採取了『芬蘭化 (Finlandization)』的進程來和中國更緊密連結」，而臺灣能夠也應該繼續這樣做。所謂臺灣的「芬蘭化」是指臺灣應該遠離美國等傳統盟友，並與中國交好以安撫中國的欲望和野心。在此，陳教授引用其他學者的話指出，由於兩者情況不同，芬蘭模式並不適用於臺灣，接著解釋理由。上述兩種主張往往被認為它們極為荒謬且被立刻否決；但陳教授在本書中以理處之，提供讀者連貫且具說服力的觀點。

本書的內容也得以化解許多無謂的爭論。若是經常閱讀臺灣的部落格和線上論壇，便會發現其中充斥著許多未經證實但又據稱正確的論點，而且還會每週更新，例如「臺灣不是一個國家」，或是「美國認為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」。與其總是長篇大論來筆戰，現在我們可以引用本書第四章中有關「臺灣國家地位之演進」的部分來進行更為知性且有用的對話；於此，陳教授並沒有武斷地表示意見，而是清楚的闡述己見。在本書最後的附錄中，有許多的歷史文件和建議閱讀書目，中英文都有且種類多元，不論對於臺灣事務的專家或剛踏進這個領域不久的人士，這些資料都十分有用。

公投是否仍為可能？

在本書的最後一章中，陳教授根據其 1972 年的主張，再「考量了臺灣國家地位在這段時間的演進、以及世界情勢的變遷」過後，再次提出舉辦公投的想法。在介紹了魁北克、東帝汶和蘇格蘭的例子之後，陳教授指出臺灣的公投應由一個委員會全權負責所有事務，包括形成議案、決定投票資格、散播資訊，以及透過國際上的支持來執行人民最後的選擇。陳教授的提議是否可行？這的確是一個大膽的建議；會不會要等到再過 44 年之後才能實現？或許。但可以確定的是，陳教授透過臺灣歷史上和如今在國際社會的發展脈絡，寫出了這麼一本極具說服力的書，這樣一個及時、論述完整又誠摯的貢獻應當獲得我們的掌聲，即便是對於那些不認同陳教授政治立場的人，這本書都值得一讀。

(圖為本書：「從國際法和政策看美─臺─中關係」，陳隆志著作。Oxford: Oxford University Press，2016年出版。)